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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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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厨房外面传来尖锐的椅子急促摩擦地面的声音,伊万、妈妈和索菲娅在同时大声说话,我赶忙跑了出去。伊万缩着身子抱着头躲在餐桌下面,嘴里在喘着粗气。妈妈和索菲娅弯着腰蹲在地上安慰他,告诉他只是餐具碎了,没有人想害他。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,伊万在这时候抬起头来,我对上了他的眼睛。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哥哥的那个眼神,充满哀伤、畏惧和憎恨。我第一反应是躲到厨房,收拾地板上玫瑰和玻璃碎片造成的狼藉。”

“过了一会儿我走出去的时候,伊万看起来恢复了理智,他看起来为自己刚刚过激的行为感到羞耻。我向他道歉,说我打碎了他的花瓶,他揉了揉我的头发,对我笑了笑。我顿时觉得那个熟悉的伊万回来了,他之前也经常这么对我笑。我放松下来,我们四个人围着餐桌聊天,伊万聊了很多他在那边的经历,甚至跟我们讲了好几个他从别的士兵那里听来的笑话。夜深的时候,我和妈妈准备回家,趁着伊万在卫生间的时候,索菲娅向我们表示感谢,说她觉得伊万的状态好多了。我们互道晚安,离开了他们的公寓。”

“第二天一早,我接到了索菲娅的电话,她说伊万上吊自尽了。”

瓦列里的身体在抑制不住地发抖,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,用颤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。阿列克谢握住他的一只手,企图给他更多慰藉。

“我赶到了他们的公寓楼,楼道里传来索菲娅的哭声,我推开半掩的门冲进他们的卧室,我的哥哥躺在地上,脖子上有几圈勒痕,身边散落着断裂的彩色丝带和一条红围巾。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男人,是他们的邻居,是他把伊万的身体放下来的。索菲娅断断续续地说,她早上出门买菜,她走的时候伊万还在熟睡,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,等她回来的时候,伊万已经死了。她绝望地去拍邻居的门,然后下楼给我打了电话,她不敢告知我的父母。”

“我不知道伊万在生前的最后一刻在想些什么,我猜测他先是尝试用了昨天从蛋糕上拆下来的丝带,但它们不够长也不够结实,第一次尝试自尽的失败并没有打消他求死的意志,他接着从衣柜里找到了索菲娅给他编织的围巾……”

短暂的沉默。

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阿列克谢开口说。

瓦列里置若罔闻,继续讲了下去。

“父亲不愿意大办伊万的葬礼,他觉得他死得很窝囊,不够光荣。葬礼那天下了大雨,我看见父亲哭了,我看见他摘下眼镜擦拭双眼,也许只是在擦雨水。妈妈疯了一般跑上前抱着棺材,不允许他们往上面填土,他们把她拉开,她又跑到父亲面前,哭喊着说是他杀死了伊万,父亲觉得妈妈在众人面前让他难堪,他的脸色很不好,坚持说伊万是为国家牺牲的。我和索菲娅把妈妈拉进了室内,她哭着睡着了。”

他安静片刻,眼神放空,像陷进了回忆的沥青里。

挂钟上的指针悄无声息地转动着,室内渐渐暗了下来,阴凉的黑暗裹住了他们,夕阳的余晖透过纱窗洒落进了桌上的酒杯里,像一团微弱的火焰。

“在我们很小的时候,楼下的女邻居上吊自杀了。我看到大人们把她僵硬的身体放到地板上,屋子里充满腥臭味。伊万跑过来捂住我的眼睛,那个时候他也只有十岁,我们当时还住在基辅。我还太小,不理解什么是死亡,但那种不祥的氛围缠绕着我,我那几天经常做噩梦,在梦里哭喊着说不想要死掉,伊万总是耐心地安慰我,他跟我说,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,我们会活得很长很长,会到很多地方,吃很多蛋糕和糖果,幸福快乐地过这一生……”

瓦列里哭了出来,他把脸埋在手心里,失声痛哭。

阿列克谢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,没有出声打扰他。

那是一个阴郁的夏天。

瓦列里因为核电站的实习而常常不在家。阿列克谢一直待在家里写作,并坚持每隔一段时间给加林娜投递一篇自认为不错的文章。伊万的死亡让他感到痛苦的同时也激发了他作为写作者的灵感。他时常作为当局者对身边骤变的一切而感到迷惘,但一坐在打字机前,他的大脑又会因创作欲的驱使而变得清醒且冷静。阿列克谢知道自己会忍不住汲取一切为创作的营养,哪怕是悲剧和苦难。

瓦列里回家的时候,阿列克谢经常能听到对门发出剧烈的争吵声和奥列娜的哭声,他很多次都很担心地想敲门询问,父亲都阻止了他。

直到有一次争吵过后,屋子里传来玻璃脆裂声,沃尔科夫主席摔门而出,阿列克谢找准时机小心翼翼地进门查看,他看到一地的液体和碎玻璃片,空气中弥漫着烟和酒精的味道。奥列娜坐在一旁哭泣,瓦列里皱着眉头在扫地上的碎玻璃。

他看到阿列克谢,依旧低着头打扫,什么都没有解释,只是出声提醒阿列克谢小心地滑。

奥列娜缩在沙发的一角,她看上去苍老又疲惫,头发白了一大片,早已不是那个阿列克谢初见时那个心宽体胖的女主人。她一边擦泪一边跟阿列克谢述说:“自从伊万死后他们父子俩就总发生争执,我早就知道我们不能把伊万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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